第51章(第2页)
利刃划破皮肤的疼痛、浸没水中窒息的苦楚,不论是哪般,都比不得这撕心裂肺。
怎么会,明明昨日他还跟我在摘星阁唇齿纠缠,明明昨日他还于千军万马间对我展颜。
我鼻端还依稀有着他那清冷的雪松味,烟山初遇恍若昨日,他比我高了一个头,我还是揶揄着他:「小孩,叫师姐。」
可若是重来也无济于事,我劝阻不了老皇帝攻北黎,依然要看着他从尊贵的太子变成南芜的阶下囚,这本来就是命运安排好的死局。
紫薇双星,必有其一将陨落。
而今东方的夜空中,只有一颗紫微星发着闪耀的光,孤独又落寞。
若怪只怪烟山的那段日子太美好,囚住了我们二人的心,饶是最后时光流转物是人非,也依然释怀不了。
如此,我将带着与生的罪孽困于孤寂的皇城,再难逃离内心绝望、愧疚、不甘、悲怆的囹圄。
我昏厥的前一秒,夜空的圆月刺痛了我的眼。
醒来已是一日后,我仿佛做了一场梦,可是梦里什么都没有。
我睁眼的时候依旧没有看到秦慕,只有太医手忙脚乱地给我施针,药味弥漫了整个寝殿。
白楚河站在一边,他红着眼眶。
「楚河,当年的事该有个了结。」我虚弱地开口,「白府千口人的性命、数年背负的骂名,好多都是我欠你的。」
其实我到底欠不欠他,我也不知道了。白相本就有心谋反,不论有没有我,传入天子的耳朵,也终究是这个结局。
但是我很说服我自己,我终究不忍将白府当年的真相告诉他,这样也好,至少在他印象中白相还是那个风流倜傥、忠心爱国的臣子。
「阿姊,你先好好养病。」
我们的父亲吗?我无力地笑了笑,他不知道我那狗血的身世。
疯狂偏执的母后、见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父皇,已经给了我当头一棒。而我原先所喜爱钦佩的、自认为是生父的白相,他曾短暂地、真心地施予我亲情的温暖,我亦被蒙骗十几年直至母后亲口告诉我他的真面目。
虽然他并未直接对我造成伤害,但是他终是我苦难的源泉之一,我依旧很难再有立场称之他为我的父亲。
纵后来他对母后悔悟又如何,造成的伤害不可原谅和磨灭。
而只有白楚河向来是我缺失亲情的弥补,即使他不是我的亲弟弟。我不忍告诉他真相,更是惧怕他知道真相,生怕最后一丝亲情的温暖也如雾花水月散去。
太医退下,他走上前来为我捏好被角,柔声道:「阿姊,你不欠白府的。」
我被子下的手惊愕地抓着床单,后背霎时冒出一阵冷汗,终还是闭上了眼,等待着最后一丝月光也弃我而去。
他没继续说话,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。我不敢睁眼对上他那双干净的眼睛,不知缘何而生的愧疚将我吞噬,伸手将被子拉过头顶,终于卸下盔甲在里头小声抽泣。
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皇宫的宫宴上,父亲指着你小声地跟我说,那是我的姐姐。我记得那日你给了我颗葡萄,眼睛里的光是我在白府中未曾见过的。」
「阿姊,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姐姐,不管你是白落川还是宋婉如,你都是我的阿姊。」
「自古夺帝本就成王败寇,几年前白府灭门又与你什么干系,无非是白家人打着你的名号,送你出去挡枪,好死得悲壮些。」
「史书亦无法将黑的写成白的,如今南帝已死,我想那些年的事情便已经了结。你莫要再与自己过意不去了,可以吗?」
我泣不成声。
所有人都已经释怀,唯有我停在原地,画地为牢。